“直接说重点吧，赫特主任，我还有整个学校的事要处理。”

“好，那我就直接点，我们州的分数，额，我想你也知道，连续三年，直线下降，看来你并没有实现……”

“别装的像不知道这里的情况似的，赫特主任，你们把全区最差的学生都一并送到我们学校，我怎么可能……”

“孩子们有受教育的权利，你不这么认为吗？”

“你以为我有很多时间跟你聊这些废纸一样的话吗，有什么目的，你就直说。”

“我们需要共识建造者，需要改变一下教育的方式，……”

“你要把教育体系公司化！”

“不，呵，我们在清理门户！我们的主管领导认为你该辞职了！”

“哦，你盛气凌人的跑到我的地盘上……，哼，你可真有胆量啊！”

“卡萝，你曾经可是个教育家。并且很受人尊敬，为什么不振作一点呢？”

赫特站起来，不动声色地离开校长办公室，一切都像没发生一样。

卡萝呆呆地坐在冰冷的椅子上，就像是一尊刚刚出土的雕塑，办公室里的空气让人窒息，这柔软如沙发的办公椅，此刻好像是坚冰做的一样，无比刺骨。

这时，敲门声打破了死一般的寂静。一位年轻的面孔风一般映入卡萝的眼中。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阵香烟的味道。卡萝从刚才的窒息中平静下来，慢慢把快要烙印在桌子上的视线，微微抬了起来。

他一身西装，配上笔挺的身材，显得格外的得体。修长的面颊，高挺的鼻梁，仿佛站在面前的就是来拯救她的天使。

年轻人拿出一个档案夹，放在卡萝的桌子上，把皮包淡淡地扔在旁边的椅子上。双手插进裤兜，等待着卡萝校长的安排。

“巴瑟，还是~巴瑟斯？”

“巴瑟斯，嗯~亨利·巴瑟斯。”

“你在~洛克还有麦克亚瑟都做过~长期老师？……额，教育边缘少年？”

“额，是的~是的。”巴瑟斯不停地在搓手指，不知道接下来将要面对的是怎样的一群少年。可能还是那种把学校当成一种发泄场所的纨绔子弟。其实，也无所谓的，见得太多了，自然也就习惯了。

“这份代理职教的时长为一个月，直到我找到正式的教师。”卡萝慢慢摘下眼镜，放下手中的简历，微笑着对巴瑟斯接着说，“之所以联系你到我的办公室里来，是因为你是我联系名单上被推荐次数最多的代课老师。”

巴瑟斯也露出了微笑：“这真是个模棱两可称赞。”

“巴瑟斯先生，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卡萝两手摊平，靠在椅子上，不失礼貌地笑了笑，“其实当你上课时，你就会发现，你学生的日常表现会远远低于同年级应有的水平，你要努力提高他们。但是最重要的任务还是教授课程，明白了吗。”卡萝心里没底，这番话算是给这位新老师打个预防针，一旦他要是选择辞职，接下来的路怎么走，可要有所准备。

巴瑟斯心里很清楚，那哪是一群孩子，分明是一群狼。不过曾经的职教生活留下了太多的经验，用在同样的孩子们身上，应该效果不会差多少。于是他微微点了点头。

巴瑟斯拎起椅子上的皮包，关上校长办公室的门。信心满满地走向走廊尽头的教室。他望向窗外，虽说不是第一次走进教室，站在讲台上讲课。但是不同的班级，总会有不同的学生，紧张是必然的。他深吸一口气，看了看腕表，加快了脚步。

走着走着，就到了隔壁班的门口，他不想过多停留，但是的确吵得像个菜市场：虽然预铃已经响了有一段时间了，但是没有一个学生是在座位上的，仿佛还在下课。

他想走进去管理一下，这样至少不会影响到自己上课。

“大家坐好！都闭嘴！赶紧坐好！否则我要填处罚表了！”一只纸飞机突然就飞了过来“都……都闭嘴！我要放课件了！再说一遍，我要放课件了！”

巴瑟斯最终还是没有走进去，毕竟班级里还有一位声嘶力竭任课老师。就算他再被学生们无视，自己的确没有添乱的必要。

巴瑟斯突然意识到，也许自己的班级也是同样的一群学生。他站在一边拿出日程的小本子，看了一眼。然后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推开门走进了这个走廊尽头的班级。

他顺手关上门，怎么也不会想到，其实那个隔壁班的老师比自己幸运太多了。但是无论如何他也是有备而来的。

“诶，他来了。”“就是那个代课老师？”“看起来还挺老实的嘛”“那些老师都一个样儿。”

巴瑟斯并没有在意底下的议论，而是阔步走上讲台。放下皮包，略带笑容，稍有热情地说一句：“早上好啊！”

“早上好！”下面的同学随之安静了下来。但是还是不乏一些恶意的笑声。

“我是巴瑟斯老师，不知道什么课或者没带书的人都听好，这是语文课11A。”可能没有哪位老师的自我介绍能比他更简洁明了的了。“大家听好，我上课，只有一条规矩：如果你不想听，就别来。”

“嘿，老兄，你这话……你这话什么意思？” 意料之中，这些学生总会在第一时间试探这个新来的有没有底线。

“不是老兄，是巴~瑟~斯老师！”随之，转身把名字一笔一划写在黑板上。

“你特么好像是个娘们！”

“把你嘴闭上，麦克斯！”

“你特么把嘴闭上，你这头母猪！”这个嬉皮笑脸的男生，回头狠狠地回应了坐在最后排的那个敢喊他大名的女生。

全班哄堂大笑，几个兄弟朝他做了个鬼脸，示意一个赞。

“嘿，麦克斯。”巴瑟斯转过身，粉笔扔在桌子上，断成了两截。“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

“你可以走了。”

“就现在？”

“没错，就现在。”巴瑟斯露出同样不屑一顾的笑容。

“再见喽，兄弟！”

“回见！”麦克斯与兄弟们告别，与其说在课堂上，不如说更像是在夜店门口。

“好吧老兄，我是要去教导主任办公室还是去哪儿？”麦克斯走到门口回身习惯性地问。

“想去哪去哪？”没等麦克斯问完，巴瑟斯就已经把门推上了。

全班还是一阵笑声。是笑这个无法无天的男生还是笑这个好像初出茅庐的老师，没人心里清楚，可能就是面前的场面越发觉得有点可笑。

“好，每个人拿出一张纸，我想看看大家的写作能力……”

“要是我没有纸呢？！”

“题目是这样的：《当你死了》，写一篇简短而详细的文章，是关于……”

“嘿！SB！我特么问你话呢！”

“关于你的朋友或者父母会在你的葬礼上说些什么，好了就这些，给大家30分钟时间，下课就交卷。”每一次被打断，巴瑟斯便愈发变得语重心长。一字一句说得更加有力，就好像在给一个3岁的孩子讲一个做人的道理。

这时候后排的一个黑人男生缓慢地站起来，咬紧牙关，一步一步走向讲台。仿佛每一步都磨出火花，燃烧着熊熊怒火，曾经没人能如此无视他的话，今天面前的这位老师还是第一个。旁边的同学都收起了笑脸，全班死一般寂静。仿佛大战一触即发。

“我问了你一个问题，你没听见？”说着拿起巴瑟斯的皮包就甩向了门口，皮包摔在门上，“砰”的一声。此时仿佛隔壁班都安静了。

“还有其他事吗？”巴瑟斯依然面带微笑。 

“趁我还没揍你之前，你最好赶紧给我滚出去！”黑人男孩变本加厉。他就是看不惯面前这个新来的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巴瑟斯与黑人男孩对视了许久，时间仿佛凝固了。终于黑人男孩选择了松开眉头，看向地面，他仿佛有些清醒了。

“那个包，没有一点感觉，它是空的，我也没有任何一点被你所伤害，明白吗”巴瑟斯依旧面不改色，淡淡地说，“我知道你很生气，我也曾经常生气，我知道你此时此刻的心情，但你并没有理由生我的气，因为，我是在这里少数几个愿意给你机会的人之一。所以，现在我希望你，回到座位上，好好写文章可以么，我会给你一张纸，如何？”说着，拿出自己的那本厚厚的笔记本，整齐的撕下一张纸递给了那个黑人男孩。

黑人男孩接过纸张并没有道谢，而是轻声地说了一句：“能特么再给我一支笔吗？”显然男孩依然耿耿于怀。而巴瑟斯却依然尚存无尽的耐心。

风浪就此停歇，就在下课铃声响起的那一刹那，巴瑟斯的代课之旅还算有一个差强人意开头。巴瑟斯可算是松了一口气。

同学们把自己的文章都交了上来，便匆忙的逃离这个教室，所有的嬉笑与不愉快都在此时灰飞烟灭，也许在他们的字典里不存在“课堂”这一词条。

当同学们都走出教室时，巴瑟斯开始整理作文，他坐下来，细心地排列作文纸张，以便回到办公室批改。

“你让麦克斯出去，怎么没让杰瑞出去。”

这时巴瑟斯才注意到，教室里还有一张形象颇深的面孔，最后一排的那个胖胖的女生。她好奇地询问引起了巴瑟斯的注意。

“我必须找个人杀一儆百嘛。”巴瑟斯放下冷淡，微笑着说，“麦克斯骂了你，我的课堂上不允许辱骂同学。他们对我说什么倒是我所谓。嗯，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小梅。”

“很高兴见到你，小梅。”巴瑟斯自然地笑了。就像是在用心结交一个朋友。

“你真的不在乎学生对你说了什么吗？”小梅若有所思，然而刚说出的话，突然又想收回。

巴瑟斯，看了看操场上嬉戏的孩子们，许久过后才回答：“可能是我习惯了。”

“我要是有你那么坚强就好了”

“小梅，这不是坚强，生活如此，坦然面对就好了。”

小梅低着头收拾书包，听着老师说的话，却并没有继续聊下去。

小梅背着书包走到教室门口，轻声说：“很高兴认识你，巴瑟斯老师。”

“再见！”巴瑟斯看着小梅就像是在看自己的孩子。

“回见！”小梅随后带上门，独自走向人海之中。

小梅走后，教室空无一人，巴瑟斯看看墙上的时钟，叹了口气。

这些孩子们很浮躁，很难集中精力去做某件事，很容易厌倦，如果他们认为，你没有什么有意义的东西值得去分享，你又怎样能让他们对文学产生兴趣呢。巴瑟斯老师也不过只是一种引导，去让这些浮躁的孩子，真正学会如何安静下来，去探寻真正的自我。

风吹过树梢，沙沙作响，就像是粉笔划在黑板上的声响。上节课的经过历历在目，还好一切处理的恰到好处。也许是从业经验教会他沉稳，亦或是对这些孩子们的确有些许憧憬，既来之，则安之，第一步已经迈出来了，路还很长，且行且珍惜吧。

预备铃声响了，巴瑟斯默默走出教室，轻轻带上门。这才发现，原来隔壁班也会有安静的时候——就是空无一人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