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ETACHMENT(人间师格)【4】阴雨的夜晚,阴郁的人心

“怎么回事?”

“亨利,他又把自己反锁进去了,你自己去看看吧!”医院的护士看见亨利·巴瑟斯冲了进来,不紧不慢地说。仿佛巴瑟斯的到来可以解决所有问题。

“你不是护士吗,你怎么不赶快去处理?”巴瑟斯有点懵,这种事为什么总要等他来才能解决,医院的护士都是摆设吗。

“我解决不了,所以要叫你来一趟!”随后护士戴上眼镜继续看着报纸。

巴瑟斯笑了,没有继续与她争论,而是快步走向房间。

走廊的灯亮得刺眼,地面像一面镜子,巴瑟斯走在上面好像眼下的世界都即将破碎。看着自己疲惫的轮廓,没办法抬起头,没办法思考。

“是派茜吗?是派茜吗?”走廊里的叫喊声慢慢逼近。巴瑟斯停在了这个拐角处的病房,他望向拐过去的走廊,漆黑一片,眼前仿佛就是深渊。

“外公,是我,亨利,快开门。”巴瑟斯推开门,站在紧锁着的洗手间外,边敲门,边喊着,平静地喊着。

“派茜吗?”

“不,是我,亨利,我是亨利!”

“谁?”

“亨利,我是亨利,把门打开,快~把门打开!”巴瑟斯提高嗓门,似乎喊尽了他所有的耐心。

门开了。

“哦,孩子,是你呀。我还以为是你妈妈呢。”开门的老人满头白发,穿着一套紧绷的西装,岁月让老人臃肿的身材再难穿进曾经衣服。老人抬起眼皮,用空洞的眼神望着巴瑟斯,笑着。

颤抖的声音穿过巴瑟斯的双耳,巴瑟斯瞬间耳鸣了。

妈妈,也许是一个温暖而幸福的词汇,而在巴瑟斯的脑海中却是最不希望提及的。每每提起都会想起母亲赤身倒在地板上自尽的画面。那个在学生同事面前平静如水的巴瑟斯,钢铁般的心灵防线却在此时不堪一击。

“你穿的很正式,是要去哪里吗?”巴瑟斯没有大声叫喊,也没有匆忙离开,而是依然平静如水。

“哦,我要去上班了,要迟到了。”

巴瑟斯把外公扶到床上,轻拍了拍他的脊背,轻声说“你累了,你累了,现在已经很晚了,去安稳地睡个觉吧,好吗?”

看着他佝偻的身躯,呆滞的脸颊时,一切突兀的情感,此时都平复了。也许是因为,这个疯癫的老人已经是巴瑟斯唯一的亲人了。

巴瑟斯帮老人脱去西装,细致地整理好,放进旁边的柜子中。然后轻轻地坐在老人的身旁。

“有些老人睡着睡着,就死去了。”老人慢慢闭上深陷的双眼,突然又睁开,紧紧盯着巴瑟斯,说着不能理解的话。然后又笑了,“哈,我太傻了。”老人颤抖着胡须,闭上眼沉默了,也可能是睡着了。

巴瑟斯也沉默了。他站起身,散步一样的走到窗台前,拿起他前几天送给外公的笔记本,纯白的封面,纯白的纸张。

“哎。”他看见跟上一次一样依然空白的笔记本,无奈地轻声叹了一句。随后放下笔记本,走出了房间。

他不想再吵醒外公,他不想再耗费今晚的时间在外公身上了。但是也只是今晚,明晚呢,以后每一个晚上都要花时间去处理一些琐碎的事情在一个疯癫的外公身上吗?以后的每一个晚上都要在这里一次一次的击垮自身的心理防线吗?痛苦的记忆不能释怀,却可以选择搁置,不去想,自然没有痛苦了不是吗?自己把外公寄放在医院难道就是为了让他们一次一次的找自己麻烦吗?
巴瑟斯越想越绝望,本就所剩无几的耐心在自己内心的催化下消耗殆尽。

“他还好吗?”护士见他出来头都没抬地敷衍了一句。

“你给我闭嘴!听好了啊!我知道你的是一个没受过教育的社会废人,整天无所事事的和这一群快要死的人们一起活着。但是我付给你钱就是让你们照顾他的!但是你做到了吗?做到了吗?!我早就跟你说过,把他洗手间的锁拿掉!把他洗手间的锁拿掉!!你知道他晚上起床会神志不清吗?所以你要跟着他,让他安稳地睡个觉!我跟你挑明了,你要是再对他置之不理,那么你也别想好过!!我会让你丢掉这份工作!到时候,你的家人!你的孩子们!也别想好过!听明白了吗!!”

巴瑟斯爆发了。没有在学生面前,没有在同事面前,也没有在神志不清的外公面前,他忍耐了好久,终于在此刻将积怨喷涌而出,生活的压力就在此时让对峙的两人都呆在了那里。

时间仿佛静止了,整个医院从未有过如此的寂静。

“别让我在深夜再过来处理这些烂摊子了,好吗。”巴瑟斯刚才的大喊让自己血压升高,眼前的一切都模糊了起来,他慢慢平静下来,鼻孔喘着粗气,音量却降了下来,弯下腰严肃地对护士说。

巴瑟斯转身走向了电梯口,利落地戴上了耳机,疯狂地按着电梯钮,再一次把情绪发泄了出去。耳机里玛丽莲·曼森的死亡摇滚在嘶吼着,他的心情却平复了下来。他转头给护士一个恶狠的眼神,踏进了电梯。

 

回家的公交车上,巴瑟斯一直望向了窗外。

坐在母亲腿上坐公交车上的童年片段突然出现在脑海,他仿佛望见了窗外那一幕幕过往的雪景,一幕幕都刺痛着心。他想着这本应美好的一天,却被自己突如其来的悲伤记忆冲刷的只剩下发泄与叫喊,巴瑟斯变得迷茫,脑子一片空白。

公交车开过了曾经住的地方,巴瑟斯的眼前开始变得模糊,不是窗上的水气,是自己的泪水。他深深感觉到了那种苦涩而绝望的味道。他一只手捂住了脸颊,让自己尽量不哭出声来。

车站到了,巴瑟斯收拾好情绪,走下了公交车。却不知道身后跟着一个放荡的女孩

“你跟着我干嘛?”

巴瑟斯这时才发现一个女孩已经走到了他身前,随之就是一股熏人的劣质香水味。她穿着很火辣,头发不长没有盖过耳朵,画着一脸浓妆。成熟于本身年龄的打扮让巴瑟斯感觉到异常的反感。于是不耐烦地回答:“我没有。”

“现在太晚了,你应该回家,而不是在大街上勾搭男人。”巴瑟斯只想赶紧回家好放下自己疲惫的身躯,以至于不耽误明天的工作。他摘下耳机,撇下一句,并不想再看她第二眼,然后突然加快了脚步。

“什么?你有病吧?”女孩随之赶了上来

“请你离我远一点!”巴瑟斯戴上耳机越走越快。

“你这人怎么回事,你看见我被人打为什么不管,嗯?你就在旁边!坐在那里像个木头一样发呆,你还有没有人性?”女孩突然打断巴瑟斯的话,提高音量让自己看起来更有理。

“不好意思,我不想跟你说话。”也许是耳机一量太大,或是自己沉浸在记忆中无法自拔,公交车上发生了什么,巴瑟斯并没有注意。此时他不想与面前这个放浪的女孩有任何瓜葛,轻声回了一句,戴上耳机,转进了巷口。

“你不觉得是你做错了吗?”女孩不依不饶。

出于无奈,巴瑟斯摘下耳机,想要教育一下这个女孩,“听着,小鬼,我不管你什么时候开始出来鬼混,但是我劝你别这样下去了,你会明白的。知道吗,人的青春很短暂,没有太多时间让你挥霍,记住了。”

“你难道认为我不明白吗,嗯?”

“不是吗?你明白吗?”巴瑟斯还是停下了脚步。对着女孩质问。

“嘿,老兄,和我比起来,你没发觉你的问题比我多吗?”

“哦,是吗?”

“嗯,没错呀!所以,不如我来让你爽一下吧!”

“你干什么!?别碰我!”巴瑟斯下意识的挣脱开女孩的双手。

“你应该懂我的。”

“我可没时间跟你闲逛。”

“说不定呢?我看你很寂寞,不是嘛,或许去你家里,只不过放松一下。”说着,双手搭在巴瑟斯肩膀上。“你害怕上瘾吗?”

巴瑟斯把她的手放下,恶狠狠地盯着她,严肃地说:“我怕你是那种被人甩了无数次,却依然无所谓的妓女。”

“滚!”女孩突然甩开他,站在原地,看着他远走的背影,喷了口唾沫。

“祝你夜生活愉快!”巴瑟斯回头一笑,想用对她人格的侮辱来,唤醒她的自尊,显然他成功了。随后巴瑟斯便转过身便带上耳机,将音乐声尽量调到最大。这样,明天他就会忘了这个无知的女孩了。跟这种人聊天简直就是在浪费口舌。

“嘿,你就这么走了?你要去哪?”远处依然传来女孩的声音。但巴瑟斯并没有回头,也许并没听见吧。

 

“无论我在世界的哪一个角落

无论我在怎样的思考

都会有一种感受

我对自己一直都很诚实

我很年轻,却在慢慢接近死亡

我被转手,却已找寻不到灵魂的存在

当我无法面对

我便成了一个躯壳

而你我无所异同”

巴瑟斯盖上笔帽,合上笔记本,摘下耳机,闭上双眼。

写诗,并不是为了彰显自身的才华,更多的是在反省,让自己能在一个安静的环境下,好好地对一天做一个总结,以便在这个纷杂的社会中不会迷失自我。

巴瑟斯狠狠地扑在了沙发上。今天发生的事太多了,此时的他不想去思考,只想好好的睡一觉。明天也许会更糟,但巴瑟斯每一天都做好了迎战的准备。

窗外聚集了好久的乌云终于凝结出了雨滴,雨滴敲打着窗棂飘进屋中,带来一股清凉。潮湿的泥土味涌进窗,沁人心脾,哄人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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